卜筮
一天下午，睡过午觉后，慕梅躺在床上，看到秋林进卫生间洗澡，回房间后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小香炉，三炷线香和一把截得很齐的草茎，在办公桌前恭谨地点燃线香，然后坐下来。她感到很好奇，默默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秋林穿着一条浅灰色牛仔裤和T恤，微阖双眼，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身姿很挺拔，却显得很自然；身材比过去瘦了一些，也更结实了。慕梅一边看着，一边品味着弥漫于整个房间的幽幽檀香。一忽儿，秋林睁开眼睛，拿起草茎，摆弄着，不时提笔在一张纸片上画上一、两笔。时间过得很慢，慕梅再次感到了朦胧睡意……秋林挪动椅子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情形，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替那个人筮了一卦。”秋林捺熄烟头，打开换气扇。
“结果会怎么样？”慕梅想了想，明白他指的是文强。他毕竟还是关心他哥哥的。
““剥”卦上六。”秋林从办公桌上拿起纸片，在床沿上坐下，指着那些简单符号解释它们所代表的阴阳属性。
“这一卦岂非阴多阳少？是不是意味着不吉？”
“你的感觉很好。也可以这样解释。”
“实际应该怎样解释呢？”
“比较复杂。不过单就这一卦而言，无论用什么方法解释，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将放弃协助棉麻公司追回被骗款项，选择流浪他方。”
“他怎么会这样做呢？他本身也是受害者，一旦逃跑，别人会把他当成同案犯啊。”慕梅问道。
“估计有两个因素促使他作出这种选择；其一，他是背着李总做这笔生意的，一旦诉诸法律，他难脱挪用公款的罪责；其二，他还想发财，不愿被打不完的官司捆住手脚。”秋林想了想，接着补充道，”他手头还有一些现金，使他觉得能够扳回老本。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赌一把其实是很自然的。”
“这样做岂非卷款潜逃吗？”慕梅吃惊地问道。
“是的。卷带公款潜逃。”秋林平淡地应道。
慕梅陷入了沉思。她知道文强要是按秋林的预测那样做，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永无翻身之日。她想起了终日忧心忡忡的婆婆，觉得不能袖手旁观，便对秋林说道：”现在唯有你可以帮他，对吗？给他打个电话吧。”
“没有用，他根本不会听我的。我感觉，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改变了。”秋林神色凝重地答道。
“这很象宿命论的观点。”
“不尽然。你是学心理学的，从纯唯物主义或者纯科学的角度来看，你觉得决定人的命运的究竟是什么？”
“……。”慕梅想了想，觉得这个题目实在太大，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智、情、能，以及三者的协调统一程度。”
“这种看法不是很普通吗？”
“关键是对三者的理解或解释。”
秋林说完，起身走到茶几前泡好两杯茶，递给慕梅一杯。他的谈话引起了慕梅的兴趣，她从床上坐起来，薄薄的毛毡从身上滑下来，露出浑圆的肩膀和洁白的胸乳。秋林放下茶杯，俯身吻了吻那对随呼吸不断颤动的乳tōu。慕梅横了他一眼，拉上薄毡遮住了xiōng部。
“比方说”智”。现代人认为，它是由知识的广度与深度决定的，而中国古人、包括印度佛教却把它看作是与知识对立的。”秋林收摄心神，继续说道。
“智慧与知识对立？”慕梅吃惊地望着秋林，问道。
“是的。我的理解是人的智慧应该包括阴智与阳智两个方面；阳智就是现代人所理解并追求的知识，而阴智才是古人所推崇的智或慧。”
“那么，究竟什么是阴智呢？”慕梅觉得秋林象在说天书一样。
“正如你所知道的，西方哲学家把人的意识分为表层意识和潜意识两大类，可能是受到了中国阴阳理论的启发。——你别笑。事实上，在很多领域，很多现代科学家正是在中国传统哲学的启发之下才有所发现与突破的。但是，他们把阴阳理解为表里关系，显然没有抓住这对概念的本质。”
“它是什么呢？”
“物质与反物质。”秋林听出了慕梅问话中的讽刺意味，他点燃一支香烟，继续说道：”唯物主义者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同时却又将两者对立起来，由此出发来解释现实世界的根本矛盾与统一。很显然，从逻辑角度分析，物质与意识既然在本质上都是物质的，因此，两者的关系就只能是主从关系或表里关系，而不是并列关系。其实，什么才是与物质并列并对立的呢？只有反物质。我知道，这个概念肯定会使你想到被唯物主义彻底否定了的唯心主义，甚至神秘主义的东西。但是唯物主义可以证明物质的存在，却不能证明”唯心”的——即反物质的”不存在”；轻率地否定不能证明其不存在的事物的存在可能性，这种做法本身就不符合科学精神。”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讲清什么是阴智。”
“怎么说呢？阴智就象是反物质世界向物质世界投射的一道理性的光芒——”说完，秋林凝视着空中，仿佛在向茫茫宇宙寻求真正答案似的，过一会，他颓然低垂脑袋，说道：”一时很难讲清。可以肯定的，是它正是我探索并希望拥有、或者发掘出来的东西。”
“发掘吗？”慕梅熟悉秋林字斟句酌的习惯，顺着他的思路问道。
“是的。古人认为这种慧是自在的，同时也存在于万物之中。人类天生就有，但随着成长被逐渐掩盖了。在某种特殊情景之下，它们会偶尔显现出来，可惜，人们已经习惯了依赖知识，凭什么也不再相信这种一闪即逝的东西。”
“既然是一闪即逝的，当然也就不可靠。”慕梅的实用观念也很强，故此提醒道。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日求以得？”仅仅为了懒惰与放纵吗？是的，懒惰与放纵是人们放弃对真理的追求，向一切谬误屈服的唯一真正理由。”秋林一边思考着，一边自问自答道。
慕梅听秋林谈着这些出格的观点，一方面感到很陌生，另一方面又体会到一种熟悉的氛围。她了解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但是，她感觉他这一次似乎走得太远了，超出了常人所应该关心的范围。她的意向也很明确：作为一个常人就做常人该做的事。但是，尽管和秋林在观念上存在很大差异，她却天生有一种顺应的本能；她从不要求自己完全理解自己的男人，也从不希望控制他，象放飞一个无形的风筝一样，只在心里保持着一种情感上的联系，任其自由，顺其自然。她的这种神秘本能既有效地保护了她自己，使她免受各种猜忌的侵害，也有效地保存了她和秋林的情感。从根本上来讲，秋林是一个真正我行我素的男人，表面上很谦谨，骨子里却既傲慢又不羁，象一匹被驯服了的野马，内心时刻激dang着自由的渴望，因而对任何形式的控制都很敏感。慕梅从不试图控制他，反而使他时常思念她，短时间的相聚更能唤起他的眷念之情。慕梅不完全懂得这一点，她只是按自己的本能做着，象秋林的母亲一样。早在秋林与文强分手时，她就希望秋林急流勇退，现在这种想法又再次浮现出来。但是，她很快就把这些思虑简化为一些实在的问题，考虑一番之后，她平心静气地问道：”你能告诉我吗，是不是亏了很多钱？”
“我想让你快快乐乐过完这个假期，再告诉你，看来，你这个假期过得并不愉快。”
“稍有不安倒是真的，因为，我想了解实际情况。但总的来说，我感到很幸福。”
“谢谢！”秋林盯着慕梅看了一会儿，再次深情地说道。
“最糟的时候只剩下五万左右。对，全部资金。”他接着补充道：”不过，自从把短线改做中线后，已经恢复到二十多万。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慕梅知道了实情，心里反而踏实了。她踟蹰片刻，然后说道：”你是否考虑过回去？你知道，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和小敏——还有奶奶都希望你回去。”
“我懂你的意思。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我真正在乎的就是你和小敏，还有奶奶……金钱并不能使我快乐。可是，你看过小敏的那篇作文吗？”
““我相信爸爸一定会成功！”你指的是这一句话吧？”慕梅很敏锐地捕捉到秋林的思绪，问道。
“是的。我不敢肯定，一次巨大的失败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至少知道它会挫折小敏的信心。单凭这一点，我就别无选择。期货市场也没有想象的那样恐怖。国外统计数据说明，至少有百分之三左右的投机家取得了成功。从国内情况来看，这个比例可能还要低些，但我相信，我能跻身于这个更小的范围。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慕梅沉吟半晌，问道。
“你说吧。”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借钱，或者贷款。我知道你有这种能力。”
“我保证：绝对——不。”秋林松一口气，一本正经地举起了右手。
在慕梅来云南这段时间里，钟云频频梦见同一情景：在旅游学校食堂里排队买菜。这可以看作她对往昔生活的怀念。但是，梦境与她往昔的经历却又完全不同，显得怪异。
在梦里，她总是选择那些已经排了很多人的长队，而不是选择只排了不多几个人的短队。她知道她的选择是错误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初，她总是在几条队伍后面梭巡着，最后，又总是气呼呼地排到了长队后面。为什么生气呢？不为什么。梦醒之后，她仔细回忆当时的感受，发现根本没什么是值得生气的。
在选定长队之后，她总是专心专意地等着。有时，会有一些人在她前面插队，而她呢？反而好心情地继续等着，仿佛排队本身已经带来了快乐与满足。结果，轮到她买菜时，菜，总是在她递出饭盒之前就卖光了。
她真的生气了，干脆连饭也不吃，回寝室喝白开水。她感到了饥饿。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会很不情愿地去商店买些饼干充饥。可是，饼干的滋味实在太差，尤其是在把它当饭吃的时候。于是，她时时处于饥饿的煎迫之中，情绪每天都糟透了。
惭惭地，她发现她的胃在变小。胃在变小也看得见吗？她就是看得见。最初，她以为它变大了，但是，她很快明白了，它其实是变松了；因缺乏营养而必然地松驰了。此后，她就一天一天地看着它变小，明白自己必须吃饭，也就是说，必须买到菜。可是，等到排队买菜时，她又排在了长队的后面。于是，她眼见自己的胃变得越来越小，却毫无办法。终于有一天她发现的胃没有了，当然，她也不再感到饥饿。可是，每当开饭铃声响过之后，她却一次也不落下地去食堂排队。只是她失去了以往的专心，总是心不在焉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找什么呢？也许在找她的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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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林穿着一条浅灰色牛仔裤和T恤，微阖双眼，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身姿很挺拔，却显得很自然；身材比过去瘦了一些，也更结实了。慕梅一边看着，一边品味着弥漫于整个房间的幽幽檀香。一忽儿，秋林睁开眼睛，拿起草茎，摆弄着，不时提笔在一张纸片上画上一、两笔。时间过得很慢，慕梅再次感到了朦胧睡意……秋林挪动椅子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想起了刚才看到的情形，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替那个人筮了一卦。”秋林捺熄烟头，打开换气扇。
“结果会怎么样？”慕梅想了想，明白他指的是文强。他毕竟还是关心他哥哥的。
““剥”卦上六。”秋林从办公桌上拿起纸片，在床沿上坐下，指着那些简单符号解释它们所代表的阴阳属性。
“这一卦岂非阴多阳少？是不是意味着不吉？”
“你的感觉很好。也可以这样解释。”
“实际应该怎样解释呢？”
“比较复杂。不过单就这一卦而言，无论用什么方法解释，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将放弃协助棉麻公司追回被骗款项，选择流浪他方。”
“他怎么会这样做呢？他本身也是受害者，一旦逃跑，别人会把他当成同案犯啊。”慕梅问道。
“估计有两个因素促使他作出这种选择；其一，他是背着李总做这笔生意的，一旦诉诸法律，他难脱挪用公款的罪责；其二，他还想发财，不愿被打不完的官司捆住手脚。”秋林想了想，接着补充道，”他手头还有一些现金，使他觉得能够扳回老本。在这种情况下，他选择赌一把其实是很自然的。”
“这样做岂非卷款潜逃吗？”慕梅吃惊地问道。
“是的。卷带公款潜逃。”秋林平淡地应道。
慕梅陷入了沉思。她知道文强要是按秋林的预测那样做，除非出现奇迹，否则永无翻身之日。她想起了终日忧心忡忡的婆婆，觉得不能袖手旁观，便对秋林说道：”现在唯有你可以帮他，对吗？给他打个电话吧。”
“没有用，他根本不会听我的。我感觉，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改变了。”秋林神色凝重地答道。
“这很象宿命论的观点。”
“不尽然。你是学心理学的，从纯唯物主义或者纯科学的角度来看，你觉得决定人的命运的究竟是什么？”
“……。”慕梅想了想，觉得这个题目实在太大，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智、情、能，以及三者的协调统一程度。”
“这种看法不是很普通吗？”
“关键是对三者的理解或解释。”
秋林说完，起身走到茶几前泡好两杯茶，递给慕梅一杯。他的谈话引起了慕梅的兴趣，她从床上坐起来，薄薄的毛毡从身上滑下来，露出浑圆的肩膀和洁白的胸乳。秋林放下茶杯，俯身吻了吻那对随呼吸不断颤动的乳tōu。慕梅横了他一眼，拉上薄毡遮住了xiōng部。
“比方说”智”。现代人认为，它是由知识的广度与深度决定的，而中国古人、包括印度佛教却把它看作是与知识对立的。”秋林收摄心神，继续说道。
“智慧与知识对立？”慕梅吃惊地望着秋林，问道。
“是的。我的理解是人的智慧应该包括阴智与阳智两个方面；阳智就是现代人所理解并追求的知识，而阴智才是古人所推崇的智或慧。”
“那么，究竟什么是阴智呢？”慕梅觉得秋林象在说天书一样。
“正如你所知道的，西方哲学家把人的意识分为表层意识和潜意识两大类，可能是受到了中国阴阳理论的启发。——你别笑。事实上，在很多领域，很多现代科学家正是在中国传统哲学的启发之下才有所发现与突破的。但是，他们把阴阳理解为表里关系，显然没有抓住这对概念的本质。”
“它是什么呢？”
“物质与反物质。”秋林听出了慕梅问话中的讽刺意味，他点燃一支香烟，继续说道：”唯物主义者认为，物质是第一性的，意识是第二性的，同时却又将两者对立起来，由此出发来解释现实世界的根本矛盾与统一。很显然，从逻辑角度分析，物质与意识既然在本质上都是物质的，因此，两者的关系就只能是主从关系或表里关系，而不是并列关系。其实，什么才是与物质并列并对立的呢？只有反物质。我知道，这个概念肯定会使你想到被唯物主义彻底否定了的唯心主义，甚至神秘主义的东西。但是唯物主义可以证明物质的存在，却不能证明”唯心”的——即反物质的”不存在”；轻率地否定不能证明其不存在的事物的存在可能性，这种做法本身就不符合科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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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阴智就象是反物质世界向物质世界投射的一道理性的光芒——”说完，秋林凝视着空中，仿佛在向茫茫宇宙寻求真正答案似的，过一会，他颓然低垂脑袋，说道：”一时很难讲清。可以肯定的，是它正是我探索并希望拥有、或者发掘出来的东西。”
“发掘吗？”慕梅熟悉秋林字斟句酌的习惯，顺着他的思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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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一闪即逝的，当然也就不可靠。”慕梅的实用观念也很强，故此提醒道。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不日求以得？”仅仅为了懒惰与放纵吗？是的，懒惰与放纵是人们放弃对真理的追求，向一切谬误屈服的唯一真正理由。”秋林一边思考着，一边自问自答道。
慕梅听秋林谈着这些出格的观点，一方面感到很陌生，另一方面又体会到一种熟悉的氛围。她了解他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执着，但是，她感觉他这一次似乎走得太远了，超出了常人所应该关心的范围。她的意向也很明确：作为一个常人就做常人该做的事。但是，尽管和秋林在观念上存在很大差异，她却天生有一种顺应的本能；她从不要求自己完全理解自己的男人，也从不希望控制他，象放飞一个无形的风筝一样，只在心里保持着一种情感上的联系，任其自由，顺其自然。她的这种神秘本能既有效地保护了她自己，使她免受各种猜忌的侵害，也有效地保存了她和秋林的情感。从根本上来讲，秋林是一个真正我行我素的男人，表面上很谦谨，骨子里却既傲慢又不羁，象一匹被驯服了的野马，内心时刻激dang着自由的渴望，因而对任何形式的控制都很敏感。慕梅从不试图控制他，反而使他时常思念她，短时间的相聚更能唤起他的眷念之情。慕梅不完全懂得这一点，她只是按自己的本能做着，象秋林的母亲一样。早在秋林与文强分手时，她就希望秋林急流勇退，现在这种想法又再次浮现出来。但是，她很快就把这些思虑简化为一些实在的问题，考虑一番之后，她平心静气地问道：”你能告诉我吗，是不是亏了很多钱？”
“我想让你快快乐乐过完这个假期，再告诉你，看来，你这个假期过得并不愉快。”
“稍有不安倒是真的，因为，我想了解实际情况。但总的来说，我感到很幸福。”
“谢谢！”秋林盯着慕梅看了一会儿，再次深情地说道。
“最糟的时候只剩下五万左右。对，全部资金。”他接着补充道：”不过，自从把短线改做中线后，已经恢复到二十多万。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慕梅知道了实情，心里反而踏实了。她踟蹰片刻，然后说道：”你是否考虑过回去？你知道，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我和小敏——还有奶奶都希望你回去。”
“我懂你的意思。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我真正在乎的就是你和小敏，还有奶奶……金钱并不能使我快乐。可是，你看过小敏的那篇作文吗？”
““我相信爸爸一定会成功！”你指的是这一句话吧？”慕梅很敏锐地捕捉到秋林的思绪，问道。
“是的。我不敢肯定，一次巨大的失败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至少知道它会挫折小敏的信心。单凭这一点，我就别无选择。期货市场也没有想象的那样恐怖。国外统计数据说明，至少有百分之三左右的投机家取得了成功。从国内情况来看，这个比例可能还要低些，但我相信，我能跻身于这个更小的范围。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慕梅沉吟半晌，问道。
“你说吧。”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借钱，或者贷款。我知道你有这种能力。”
“我保证：绝对——不。”秋林松一口气，一本正经地举起了右手。
在慕梅来云南这段时间里，钟云频频梦见同一情景：在旅游学校食堂里排队买菜。这可以看作她对往昔生活的怀念。但是，梦境与她往昔的经历却又完全不同，显得怪异。
在梦里，她总是选择那些已经排了很多人的长队，而不是选择只排了不多几个人的短队。她知道她的选择是错误的。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初，她总是在几条队伍后面梭巡着，最后，又总是气呼呼地排到了长队后面。为什么生气呢？不为什么。梦醒之后，她仔细回忆当时的感受，发现根本没什么是值得生气的。
在选定长队之后，她总是专心专意地等着。有时，会有一些人在她前面插队，而她呢？反而好心情地继续等着，仿佛排队本身已经带来了快乐与满足。结果，轮到她买菜时，菜，总是在她递出饭盒之前就卖光了。
她真的生气了，干脆连饭也不吃，回寝室喝白开水。她感到了饥饿。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她会很不情愿地去商店买些饼干充饥。可是，饼干的滋味实在太差，尤其是在把它当饭吃的时候。于是，她时时处于饥饿的煎迫之中，情绪每天都糟透了。
惭惭地，她发现她的胃在变小。胃在变小也看得见吗？她就是看得见。最初，她以为它变大了，但是，她很快明白了，它其实是变松了；因缺乏营养而必然地松驰了。此后，她就一天一天地看着它变小，明白自己必须吃饭，也就是说，必须买到菜。可是，等到排队买菜时，她又排在了长队的后面。于是，她眼见自己的胃变得越来越小，却毫无办法。终于有一天她发现的胃没有了，当然，她也不再感到饥饿。可是，每当开饭铃声响过之后，她却一次也不落下地去食堂排队。只是她失去了以往的专心，总是心不在焉地，仿佛在寻找着什么。找什么呢？也许在找她的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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