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同归_囚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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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同归

  囚鹤第25章同归

  冬至宫宴前三天,赵清珵奉旨进了宫。

  明德殿内依旧寂静,大殿内门窗紧闭,一灯如豆。

  自从麟王谋逆案后,章平帝便始终缠绵于病榻,一天有半天昏睡着,政务全权移交给了内阁与司礼监。

  “陛下,赵世子来了。”

  章平帝身边的大太监谢春芳跪在地上替章平帝穿靴子,明黄色的纱帐垂在地上,透过绰约朦胧的帐子,赵清珵就看到一道颤颤巍巍的身影从床边站了起来。

  “你们都下去吧。”

  “让他进来见朕。”

  章平帝握拳抵唇,闷声咳了几句。

  谢春芳低低应了一声‘是’,然后掀开帐子走到赵清珵跟前,朝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赵世子,陛下请您进去回话。”

  大概是因为赵清珵已经出现在了冬至宫宴的名单之上,所以这趟进宫,满宫上下的宫女太监见了他比起之前,都尊敬了许多。

  言辞间再无从前的轻慢。

  谢春芳是章平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地位高,就算是赵昀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谢公公’,在这深宫之中,最会看人眼色的,就是这群人精似的太监。

  “赵世子,陛下近日病体大好,心情也好,皇后娘娘特地嘱

  咐奴婢,让奴婢告诫您,若是见了陛下,记得嘴甜些呢。”谢春芳领着赵清珵往里头走,就在掀开纱帐的那一刻,赵清珵就听见谢春芳贴在身边耳语。

  赵清珵的眸光淡漠,扫了一眼谢春芳。

  只见谢春芳朝他微微笑着,神情和蔼。

  皇后。

  谢春芳竟然是皇后的人。

  赵清珵朝谢春芳点了点头,然后面容沉寂地踏进了内室。

  坐在龙椅上的章平帝神情憔悴,一身浓烈的汤药味,他闭着眼睛,身上披着明黄色龙袍,拥着暖炉的一双手枯黄干瘦。

  自从入冬后,章平帝就因身子原因未曾上过朝,朝堂之上对此早已起了风言风语。

  以辽东为首的军部和以内阁为首的文官分庭抗礼,维持着一股微妙的平衡。

  此时此刻,赵清珵跪在章平帝跟前,感受着这位年迈的帝王仍旧试图维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威严,由衷觉得,但凡章平帝能够撑着身子走出明德殿,也不会在整个冬天都不出现在百官面前。

  实在是,如今的章平帝出现在众人眼前,还不如隐于明德殿之中。

  毕竟没有任何一位帝王,想被人看到掩饰不去的落魄与病态。

  “罪臣赵清珵参加陛下,

  恭祝陛下万福。”赵清珵跪在地上,行了个君臣大礼。

  他的态度恭敬,眼中一片沉寂,没有半分见到了章平帝如此病重后的惊讶。

  章平帝听着他平稳的问安,满意地点了点头。

  “起来吧。”

  章平帝坐直了身子,语气虚弱:“你在朕面前应承的事情,办的很好。润鹤,朕应许过你,事情若成了,便饶你不死。”

  章平帝的语调沉闷,殿内燃着浓郁的沉香,氤氲雾气从兽炉中飘出来,似乎又将赵清珵拉到了他从章平帝的威严之势下捡回一条命的那天。

  没有人逃得过帝王的凝视。囚鹤第25章同归

  尽管这是一位垂垂老矣的帝王。

  可当他手上掌控着无尽的权力之时,欲望仍旧会成为他掌控人心的工具,一个最强大的工具。

  人都有欲望,欲望让人追逐虚妄,而权力则是虚妄的尽头。

  赵清珵从站在这条路上的这一刻开始,便只能选择臣服于章平帝。

  除了臣服,他没有任何一条路能走。

  他已经家破人亡了,他的母亲死不瞑目,他的父亲蒙冤而死,为了他和阿姐的前路,他必须活下去。

  那日赵清珵孤注一掷地跪在章平帝面前。

  等着属于他的审判。

  死或

  者活。

  只在章平帝的一念之间。

  但章平帝给了他选择。

  人想要活着,没有那么容易的,死才是最简单的事情,一抹脖子一闭眼睛,就什么都结束了,留下来的人自有属于他们的痛苦,可死了的人,什么都不用考虑。

  章平帝问赵清珵是要痛快的死还是折磨的活。

  赵清珵的沉默告诉了章平帝答案。

  然后章平帝笑了,他撑着脑袋,睁着浑浊的眼,望向赵清珵,说着:“润鹤,朕还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那样小,那时候你父亲与朕尚且手足情深,兄友弟恭。”

  “润鹤,你的父亲是朕的同胞兄弟,你本该是北周尊贵的世子,你本该喊朕一句‘叔父’。”

  章平帝似是有些痛心。

  手足在欲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赵清珵沉默不语,他只是跪在地上,眸中一片淡漠,他不承认父亲有罪,所以无法回答章平帝的问题。

  “润鹤,抬起头,看着朕,告诉朕想死还是想活。”

  赵清珵握紧双拳,他永远都会记得那天,他压抑着心底的所有痛苦与折磨,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坚定的话语:“话陛下话,罪臣……不想死。”

  “求陛下……赐罪臣一条活

  路。”

  “那你告诉朕,你为何想活呢?你父谋逆死于风阙关下,你的母亲自尽于王府,锦衣卫抄了你的家,润鹤,你为何想活呢?告诉朕。”章平帝死死盯着赵清珵。

  明德殿内的地龙燃烧炽烈,温暖如阳春。

  赵清珵的后背湿透了。

  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滴答,滴答,掉入了氍毹中。

  章平帝的北周之主,是赵氏之主,他的身份那样尊贵,可说到底,他还是自己的叔父,他与自己的父亲同父同母,他与自己的父亲手足情深。

  赵清珵决定赌一把。

  他重重的磕头,喊了一声:“皇叔父!”

  他的语气哽咽,眼角滑落了两滴泪,情真意切地望着章平帝,“皇叔父,润鹤……润鹤自知罪孽深重,已死才能谢万罪,然母亲在死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润鹤好好活着,无论用何办法,与阿姐好好活着!母亲说,当今陛下仁德,就算我父犯了大罪,父罪不及子,只要润鹤至纯至善,陛下绝技不是那等滥杀无辜之人。”

  赵清珵说完,用力磕了一个头:“陛下,罪臣知晓您如今为辽东的那封密信忧心不已,润鹤是个罪人,愿为陛下分忧,替陛下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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