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_厮守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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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第九章

  辛夷葬礼后第二月的周五下午,霍瞿庭从寄宿学校回家,路上得知辛荷已经被接回香港快一个月的消息。

  霍芳年的贴身秘书专程去接他,也就只是为了向他传达霍芳年的意思:“辛太刚刚过身,霍总不忍心他那么早没了妈,想来想去,还是接回来精心养着。霍总讲,少爷您是哥哥,辛荷才刚七岁,人很乖巧,可以陪您玩耍,您也时时照顾,家里也温馨。”

  霍瞿庭知道他们在说屁话,转来转去,霍芳年就是看上了辛夷留下的钱。

  辛夷的遗产还存在纠纷,辛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角色,只有辛荷一个软肋——辛夷与自己亲哥哥的情爱结晶,戳出去是会使辛家遗臭百年的丑闻,绝不可能认回。

  这时候如果他的爷爷霍芳年能把辛荷握在手里,那么再多支配几年辛夷的产业,就不成问题。

  汽车行驶的方向不是家里,他去了医院,门口就有媒体,下车后,霍瞿庭低着头被拍了几张,就被出来接他的人带了进去。

  辛荷刚动完手术没多久,霍瞿庭见他的第一面,他正在吸氧,身上还连了好多线,轻飘飘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身上的颜色快要变得和床单一样。

  霍芳年也在,见他到了,冲他招了下手,霍瞿庭才走过去,看清了辛荷的脸。

  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孩来说,他长得有些过于好看了,每一样五官都很精致,霍瞿庭没见过有哪个小孩长得比他好看,他当下就觉得辛荷很像洋娃娃,漂亮,但没什么活人气。

  “这是辛荷,你弟弟,以后不准欺负他。”霍芳年道,“小荷,这是霍瞿庭,以后住在一起,要喊大哥,互相照顾。”

  霍瞿庭答应了一声,然后在霍芳年看不到的地方对辛荷撇了撇嘴。

  从霍芳年互相介绍开始,辛荷就一直盯着他,好像看什么新奇的东西,见他撇嘴,竟然还露出点笑意。

  霍瞿庭心想这小孩缺心眼,进了贼窝,还能笑得出来。

  接着又想,他笑起来真好看。不笑也好看,但笑起来是不一样的好看。

  霍芳年心里对辛荷压根没多在意,今天叫霍瞿庭来,其实就是为了被人拍个团圆的场面,可到了以后医生才说,下午辛荷又出了点小状况,到底什么状况,霍芳年没耐心听,只知道今天不适合出院了。

  所以他很快就走了,顺带送霍瞿庭回去。

  霍瞿庭鬼使神差道:“约了同学打球,爷爷先走吧。”

  霍芳年没多问,叮嘱他早点回家,也就走了。

  把霍芳年送下楼,霍瞿庭又回了病房,辛荷没睡觉,听见他的脚步就把眼睛睁开。

  霍瞿庭走到病床边,看他光着上半身躺在床上,瘦得跟个小鸡崽一样,单薄的纸一样的胸膛上贴了好多东西,胸口有一道刚长好的鲜嫩的疤痕。

  那道疤放在别人身上是淡粉色,但在辛荷过于苍白的身上,颜色就浓郁起来,几乎是他整片胸膛唯一一点鲜活的色彩。

  霍瞿庭看了那道疤很长时间,再抬头的时候,辛荷又把眼睛闭上了,安安静静的,长睫毛一动不动,要不是他胸膛微微地起伏,霍瞿庭可能会怀疑他是死了。

  “辛荷。”霍瞿庭叫他的名字,“住院多长时间了?”

  辛荷半睁开眼,但是不说话,霍瞿庭就拉了把椅子坐下,但是不安生,手贱地拿指尖碰了碰辛荷不像真人会有的长睫毛,看他有些惊慌的表情,才满意地收回手。

  那天霍瞿庭在病房待到天黑,回家的路上,他才后知后觉,辛荷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

  只是被他碰的时候会有点害怕的表情,又很容易被他起身和坐下的动作吓到,睡一会儿睁开眼睛看他,就让他的几个小时过得飞快。

  霍瞿庭在霍家长到十六岁,平常人家可能一生都不会出现的大型戏剧性纷争已经看得麻木,他性格里又带点混,看不上为一点财产争到你死我活的事情,就因为这个,霍芳年曾经说过他成不了大事,话里话外把他那个没能进门的妈也骂上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自由生长,跟辛夷和平相处,不说母子情深,但总是算无仇无怨,所以对于辛荷,他并不是很在意。

  在没见过这个人之前,甚至连好恶也谈不上。

  现在感觉挺有意思的,挺逗。虽然并不能说清楚逗在哪里。

  第二天,霍瞿庭又去了趟医院,这天辛荷身上穿了病号服,不像昨天一样赤身裸体的,霍瞿庭进门就吊儿郎当地说:“小荷,想哥哥了吗?”

  辛荷刚吃过药查完体温,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在床上坐着,见他进来就看了看他,但还是没说话。

  霍瞿庭有些不服气:“嘿,还是个小哑巴。”

  照顾辛荷的人是从霍宅过来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叫刘芸,刚好从外面进来,跟霍瞿庭问过好以后,就上手收拾病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边对辛荷说:“小荷,这是哥哥,昨天来过的,快叫哥哥。”

  霍瞿庭就看着辛荷,辛荷也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他,仍然不张嘴。

  霍瞿庭冲他做了个很丑的鬼脸,辛荷就抿着嘴笑了,吭哧吭哧的,吓得刘芸跑过来看他:“小少爷,可别这么笑,当心伤口。”

  她脱口而出叫了小少爷,很快就回头看霍瞿庭的脸色,霍瞿庭像根本没注意的样子,走近摸了摸辛荷的头,细软的发丝触感很好,就多摸了一会儿,呼噜个小狗崽子一样,嘴里说:“我就过来看看,去跟同学打球,走了。”

  刘芸把他送出去,霍瞿庭随口问了句什么时候能出院,刘芸磕磕绊绊说不出来,霍瞿庭转眼又明白了,得看他爷爷什么时候有空来配合拍照。

  这事按着霍芳年的意思见了报,周一霍瞿庭到学校去,玩得好的同学就挤兑他:“家里多个宝宝的感觉怎么样?”

  霍瞿庭想了想辛荷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敲了单华一书:“管得着吗你。”

  单华道:“怎么管不着,昨天我就想去你家看看,被我妈骂了一整天。”

  霍瞿庭道:“也不是不能看,等他出院吧。”

  单华道:“什么时候出院啊?”

  霍瞿庭道:“到时候告诉你。”

  辛荷又在医院待了挺长时间,霍芳年才再次有空,把他接了回去。

  不过那次没对上霍瞿庭的周五,他在学校看单华拿过来的报纸,穿着小西装、头发打理得很整齐的辛荷被他爷爷抱在怀里,照片正是霍芳年用手护着辛荷的头弯腰上车的画面。

  周五下午,他拎着书包进家门,没来得及换鞋,就看到靠着落地窗角落,坐在高于地面半个手掌高的台阶上的辛荷。

  一半身体掩在几层纱帘的后面,拿两条手臂抱住膝盖坐在台阶上的姿势,听见门口的动静,才探头出来看。

  辛荷头发细软,整个人的颜色都偏淡,不光皮肤有些过于得白,连发色也偏向深棕。胳膊和腿都很细,的确是七岁小孩的体格,但却给人瘦弱到病气的感觉。

  又或许是太瘦的缘故,所以他的眼睛显得很大,双手抓着纱帘,眼睛微微上挑看霍瞿庭的方向,脸上全是不谙世事的神情,静静地坐在窗帘后面,看着进门的霍瞿庭,像朵被风惊动的白云。

  霍瞿庭自然而然就想到辛荷的母亲,遭遇空难没多久的辛夷。

  才发觉脑袋里关于她的记忆,只剩下最后那两年,浓烈的威士忌味道、一张常年没有表情的冰冷的脸,和她醉酒后跌跌撞撞的身影。

  霍瞿庭走去辛荷身边,蹲下身问他:“怎么坐在这,阿姨呢?”

  辛荷悄悄的,只抓着手里的纱帘。

  他已经趁周末去过医院七八次,怎么想辛荷都该对他熟悉一点了,但就是跟个哑巴一样不说话,有时候让霍瞿庭极度憋气,但看着他两个无辜的眼睛,又发不出火。

  辛荷已经又缩了回去,不知是玩还是躲,两手把纱帘拢在脸上,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脸上的神情没多少变化。

  霍瞿庭只好静静地陪他待了一会儿,起身转了一圈,没找到负责照顾辛荷的刘芸,又折回去,辛荷已经不在窗边了,霍瞿庭放好书包,在二楼转角的小冰箱旁边找到了他。

  冰箱上有儿童锁,辛荷打不开,又不敢太用力,只拿手指一点点拨拉那点微不足道的缝隙。

  霍瞿庭很轻易地拉开冰箱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想吃什么?”

  辛荷指了指中间那层的华夫饼。

  霍瞿庭拿了个华夫饼出来,又蹲在辛荷面前,把华夫饼在他眼前晃了晃:“叫哥哥,这个就归你。”

  辛荷看看华夫饼,再看看霍瞿庭,好一会儿,霍瞿庭失去了耐心,打算给他的时候,听见他张嘴叫了声:“哥哥。”

  霍瞿庭跟个傻子一样愣怔怔地说:“原来你不是哑巴啊。”

  辛荷试探地抓住他手里的华夫饼,霍瞿庭就松了手,看辛荷转身走了,又追上去,捏着他脖子说:“再叫一声。”

  辛荷被他捏得害怕,停下脚步,转身退了两步,背靠在走廊的墙上,就把脖子藏起来了,然后边仰头看霍瞿庭,边吃华夫饼。

  他吃东西每次只咬一小口,然后闭着嘴不停地动,活像只啃松果的松鼠。

  霍瞿庭就不为难他了,捏了把他的脸,跟他商量:“明天我几个同学来家里,你可要给我面子,到时候让你叫哥哥,就不能装哑巴了,懂了吗?”

  辛荷没说懂也没说不懂,霍瞿庭戳了戳他不停地嚼嚼嚼的腮帮子,嫩得陷手,就没忍住再戳几下,嘴里说:“我当你懂了,我高兴,就帮你拿好吃的,我要是不高兴,你就别想了,记住了吧。”

  霍瞿庭觉得自己有点像神经病,因为直到辛荷吃完,他也没从辛荷嘴里得到任何承诺。

  第二天一早,单华和其他三个同学就来了霍瞿庭家。

  他们都知道平时霍芳年不在,青春期的男孩儿长个不长脑子,不像大人那么多心眼,对辛荷的好奇仅来自霍瞿庭每周毫无真实可言的描述里更新的信息:粘人、好看、胆子小、只要哥哥。

  单华进门就嚷嚷:“霍瞿庭,赶快把你弟抱出来看看。”

  辛荷刚起床,还在吃早饭,霍瞿庭也跑步回来没多久,抹了把头上的汗,踢了鞋骂道:“不是告诉你们下午来?他吃饭呢,你们别招他,我洗个澡。”

  说完,霍瞿庭走去餐厅看了眼辛荷,盘子里摆了个切掉一半蛋黄和焦掉部分蛋白的煎蛋,一角少得可怜的华夫饼,手边还有一杯牛奶和一碗看着就倒胃口的杂粮粥。

  他今天穿了身很可爱的衣服,短袖和裤子是一套的,印着霍瞿庭不认识的卡通人物,还怪好看,但霍瞿庭没洗手,就没碰辛荷,说了句好好吃,也不指望辛荷搭理他,就上楼洗澡去了。

  冲水冲到一半,两个同学冲进浴室就把他往外拉,沐浴露迷了眼,霍瞿庭骂了一声,同学着急道:“别特么没完没了洗了,你弟哭了!要哥哥,怎么哄都没用!”

  闻言霍瞿庭都没怎么反应,拿毛巾匆匆擦了把脸,套上大裤衩就下楼。

  沙发上,僵硬的单华腿上坐着一抽一抽哭鼻子的辛荷,两个小手一边按着一只眼睛,哭得又可爱又伤心,嘴里断断续续地叫哥哥。

  单华也一脸倒霉相,试着安慰辛荷的时候,拍一下他的背就哭得更厉害,最后他手都快举到天上去了,听见动静回头向霍瞿庭求助:“我就抱了他一下!余存和石头他们三个抱他都好好的,刚到我身上就哭了,老子真冤枉!”

  霍瞿庭几个大步过去,从单华身上把辛荷捞到怀里。

  其实他也是第一次抱辛荷,弄到身上才发觉他轻得不可思议,呜咽中夹着“哥哥”的哭声几乎要他的命,他试着拍了拍辛荷的背,嘴里生疏地哄:“没事,哥哥们跟你玩呢,不哭了。”

  辛荷的手没再按着眼睛,可能是刚才被四个人高马大的陌生人拎过来抱过去把他吓得够呛,这会儿搂住霍瞿庭的脖子不松手,倒是慢慢止住了哭,只很粘人地不肯从霍瞿庭身上下来。

  单华几个被霍瞿庭骂骂咧咧发了好一顿火都嬉皮笑脸,还不走,见辛荷被霍瞿庭哄好了,一边打心眼里开始佩服和羡慕霍瞿庭,一边又凑过去看辛荷,四个人把霍瞿庭围了个圈。

  辛荷皮肤白,哭一哭眼皮就很红,霍瞿庭抱着他坐在沙发上,不太熟练地调整了下姿势,低头摸了摸他眼皮:“难受吗?”

  辛荷跟个什么粘人的小动物一样,贴在他怀里,闻言摇了摇头,小声说“不难受”,旁边几个大男生又被萌出一阵滋哇乱叫。

  辛荷的哭嗝还没打完,有些警惕地更往霍瞿庭怀里钻,单华也有弟弟,见状不解道:“为什么单英从没这么招人喜欢?按理说,他也是从这么小长大的啊。”

  余存道:“不瞒你说,单英要是我弟,早就被我打死了。”

  单华不满道:“怎么只你一个人打?我也要有份。”

  你一嘴我一嘴地说着,刘芸出来叫辛荷去吃药,霍瞿庭就顺势将一帮朋友全部赶出家门。

  抱着辛荷上楼的时候,他突然低头,看了眼乖乖搂着他脖子的辛荷,说:“叫哥哥。”

  辛荷的睫毛还有点湿,手掌贴在他颈侧,红嘴唇动了动,脸蛋往他肩膀上靠,软绵绵道:“哥哥。”

  嚯,哭了一场,倒不是小哑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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