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步步莲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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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又哭了，只是转过身去跑开，没让唐婴宁继续瞧她这幅样子。
少将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把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出来，摆在戏台正对面。
他走到唐婴宁面前：
“王妃，属下寻了一把椅子来，您挪过去罢。”
唐婴宁点了点头，让柳白扶着她站起来，慢慢坐到椅子上。
在太师椅上坐定，唐婴宁舒服地往里面窝了窝，抬头朝身后的众人道：
“你们下去吧，在外头等我。
这么多人瞧着，谁能看一出好戏？”
少将瞧着她面儿上平淡，实则却不容反抗的神情，实在有些为难。
他不由地又想起来齐王殿下特意嘱咐的话：
“尤其是那个莲华，一定不能让他和王妃单独相处。”
少将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道：
“要不然，让他们撤了，属下和柳白、芒青姑娘陪在王妃身侧？”
唐婴宁冷冷瞥了他一眼：
“我就想一个人看看戏，你们都出去候着。”
少将知道这下谁也不能留了，只好慢慢带着人退了出去。
柳白将芒青小臂上搭着的衣袍给唐婴宁穿上，小声嘱咐道：
“这才刚开春，天气还凉着。
小姐怀着身孕，切不可在这儿坐太久了。”
唐婴宁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自会当心。”
等人都走光了，这处水榭歌台只剩下她一个。
春风簌簌吹过，不知带着何处的杜鹃花瓣一起朝她飞来。
一片落花雨，其中有人言笑款款来。
周围空寂极了，往日戏班子那些卓越的奏乐手也全走了。
可他穿着一袭玫红艳绝的水袖戏服从款款而来，一步一顿仿佛都踩在每一个恰好的节拍上，叫人瞧着他的步子便能猜出这时候应该是鼓手起了奏——
锵锵锵，锵。
他脸上一样的水墨丹青，一样的丹霞绘景。
白雪面儿，芙蓉腮，声声莺啭若归去。
唐婴宁不禁愣怔住了。
她收到莲华来信的时候，他在信中自称病入膏肓，已为时晚矣。
可如今瞧见他与往日一样的音容笑貌，又何尝是他说的那副病容？
他掩面而却几步，娇弱无力的水袖款款而出，稍顿片刻唱道：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残花落尽风吹去，欸
应是良辰美景虚设，愁煞那半度春”
上一次她好好在这里坐下来的时候，其实并未将这一出杜鹃血听了个完整。
这一次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不受周围纷扰，她听得入神，仿佛自己也化作莲华口中那片凋零卑微的杜鹃花。
随树生长，随风飘零。
最终落入土中碾作尘。
鹂声莺莺，使人沉醉，而戏台上的人却忽地斗转直下，一个转身便猛然扑倒在地上，口中呛出一大片血渍。
唐婴宁一惊，从戏文里回过神来。
她提起裙角，跌跌撞撞地走到戏台上，伸手将莲华从地上抱起。
即便如此狼狈，他脸上粉墨半分未晕，衣角除却星星点点的血滴，没有一丝尘埃。
他总是那样完美，总是那样出尘不染。
莲华强忍住再一次从口中涌出的鲜血，无力地推了她一下，轻声道：
“脏”
唐婴宁默了片刻，沙哑着嗓音说：
“我是大夫，我知道该怎么做。”
直到将他上半身撑起来，她才感觉到他瘦骨嶙峋的上半身，几乎盈盈一握，脆弱得像一支即将离开枝头的花朵。
莲华借着她力气，低低唱道：
“不如，脂粉堆里尽风流，美人怀中死无憾”
他本来想再起高一点音调，可奈何怎么也唱不上去。
唐婴宁眼眶中不知为何蒙上一层水雾，清了清嗓子跟着他无力的音调一起唱：
“不如，脂粉堆里尽风流，美人怀中死无憾。”
唱着唱着，莲华忽地笑了。
这笑扯动着他口中的鲜血越涌越多，最后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唐婴宁从袖中摸出一瓶药丸，先给自己喂了一颗，又急忙将一粒喂到他嘴边去。
莲华顺从地就着她的手吃了药，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眼中剩了一丝微弱的光，慢慢朝她铺过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婴宁，谢谢你，还来还来看我唱戏。
我我有这样的下场，我对不起的人是你。”
唐婴宁踟蹰片刻，低眉道：
“你算计过我很多。
但最后倘若不是你的那封信，我们不会有所察觉。
最后一步，你没有走错。”
莲华淡淡一笑，唇角的鲜血衬得他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愈发妖冶：
“婴宁，我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
开头就是错的，结尾走对了，只是救赎罢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假如我可以我多希望，能做一个寻常人家的儿子，考功名，争军功
凭借我的心志，迟早可以可以遇见你，我可以不用那么卑微。”
唐婴宁喉头一哽，眸光中慢慢涣散，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今日鬼使神差的赴约，完全违背了她自己的意愿。
数月前的她，曾经想过亲手将莲华挫骨扬灰。
她认为此人阴险至极，认为此人罪不可恕，只能烂成污泥，与一切腐朽之物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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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他的同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从他开始倾向自己的时候？从亲眼见到奴隶所里那个跌倒的小孩的时候？还是听完这一场戏的时候？
除了沉默，唐婴宁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份脆弱而畸形的情感。
莲华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抬起来，却在看清了自己手心的污血之后选择慢慢放下去，攥紧了。
连同他眼中的光也黯淡，到最后什么也不剩。
“我这一生，从没有为我自己活过。”
他喃喃叹了口气，一行眼泪却恰巧从唐婴宁的眼眶之中滑落，被他看见。
莲华脸上溢出一个春意复苏的笑意，他灿若朝霞的脸庞丝毫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婴宁，你别哭。
我到死，才算真的为自己，活了一回”
他忽地大喘气，一滴滴鲜血从他口中溢出，仿佛杜鹃泣血那漫漫长夜的凄清孤寂。
喘息之余，莲华用尽力气问她：
“你还记得那个牡丹花的荷包么？”
唐婴宁默默点了点头，轻启朱唇：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莲华笑了，疲惫地阖上双眼。
“其实做莲花，也很好。”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唐门有女婴宁，生而姝丽，清清冽冽，品行端直。
莲因其本性恬淡，为婴宁特所钟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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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又哭了，只是转过身去跑开，没让唐婴宁继续瞧她这幅样子。
少将不知道从哪里寻了一把黄花梨木的太师椅出来，摆在戏台正对面。
他走到唐婴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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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婴宁点了点头，让柳白扶着她站起来，慢慢坐到椅子上。
在太师椅上坐定，唐婴宁舒服地往里面窝了窝，抬头朝身后的众人道：
“你们下去吧，在外头等我。
这么多人瞧着，谁能看一出好戏？”
少将瞧着她面儿上平淡，实则却不容反抗的神情，实在有些为难。
他不由地又想起来齐王殿下特意嘱咐的话：
“尤其是那个莲华，一定不能让他和王妃单独相处。”
少将踌躇片刻，小心翼翼地道：
“要不然，让他们撤了，属下和柳白、芒青姑娘陪在王妃身侧？”
唐婴宁冷冷瞥了他一眼：
“我就想一个人看看戏，你们都出去候着。”
少将知道这下谁也不能留了，只好慢慢带着人退了出去。
柳白将芒青小臂上搭着的衣袍给唐婴宁穿上，小声嘱咐道：
“这才刚开春，天气还凉着。
小姐怀着身孕，切不可在这儿坐太久了。”
唐婴宁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自会当心。”
等人都走光了，这处水榭歌台只剩下她一个。
春风簌簌吹过，不知带着何处的杜鹃花瓣一起朝她飞来。
一片落花雨，其中有人言笑款款来。
周围空寂极了，往日戏班子那些卓越的奏乐手也全走了。
可他穿着一袭玫红艳绝的水袖戏服从款款而来，一步一顿仿佛都踩在每一个恰好的节拍上，叫人瞧着他的步子便能猜出这时候应该是鼓手起了奏——
锵锵锵，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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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瞧见他与往日一样的音容笑貌，又何尝是他说的那副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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