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夜尽天明_重生之我的侍卫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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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夜尽天明

  在照看自己身体的时候,公主不忘让人去庄上探了探,看季章还在不在。得知季章已经走后,公主放下了心:起码小郡主不是一个人走的,有季章陪着她。

  再加上小郡主还愿意和家里通信,她又那么机灵,应该也出不了什么事。

  公主差不多能猜到小郡主的想法:小郡主从来被娘压得很厉害,如果想和季章走一起,平王妃肯定不同意。小郡主得采取迂回策略,让她自己情伤,让她被娘疼惜舍不得……然后随着时间磨啊磨,等过几年后,小郡主再跟平王妃说想嫁季章,平王妃因为心怜女儿这么多年所受的苦,肯定就同意了。

  小姑娘为了一个男人,也真是拼了!

  既然确定妹妹没事,公主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安心养自己的胎。

  怀孕本是件喜事,到宜安公主这里,除了她自己高兴,其他人都欲言又止。

  庄老神医很为难,他觉得公主现在身体很奇怪,这个时候怀孕,怕对公主自己身体不好。他想建议公主不要这个孩子……但是同样因为公主身体虚,本来就极难受孕,老神医怕这个孩子拿掉后,公主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

  为难的庄老神医,只好把苦衷告诉了平王夫妇。

  平王因为他的大业即将实现而红光满面,平王妃因为小女儿的不辞而别而心中抑郁,一听大女儿的事,平王妃想也不想,“把孩子拿掉,宜安不需要有孩子。”

  “……”平王被妻子的强硬给吓了一跳,但转眼一想,又觉得平王妃说得不错。

  宜安是公主,不管现在还是以后,她都一生安顺。即使不能生孩子,又有谁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至于秦景……秦景就是公主的附属品,在这对夫妻眼中,根本没考虑过秦景的感受。

  做宜安公主的驸马,其实挺悲哀的。既不能有孩子,也不能纳小妾,还得时刻捧着公主。若哪点做的不好,不说平王夫妇会不会出手,公主都会自己动手。

  幸好,那个人是秦景。

  庄老神医问如何跟公主说。

  平王妃道,“直说啊。”

  宜安那个破身子骨,她自己能不清楚?而且她那么骄纵,脾气那么差,从来没见她对小孩有过关注,说不定她自己就不想要孩子。

  宜安公主却是想要的。

  她从来没有过孩子,她心里一直想要,又不敢要。

  几年前的那次怀孕乌龙,让她在之后无数次遗憾,若那个时候,真的怀孕了,该有多好。

  她以前总觉得自己不配为爱人,不配为妻子,不配为母亲,她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秦景给了她信心,让她觉得自己也可以爱人,可以做好妻子。

  宜安公主和秦景成亲有半年了吧,她这种信心,与日俱增。

  半年来,虽然她和秦景聚少离多,但两人感情并没有就此变淡。她不再怕秦景不在自己跟前,不再东想西想,秦景给了她这样的信心,让她觉得一直这样下去,她可以扮演好妻子的角色。

  你看秦景就没有说她不好!

  而现在,她有了做母亲的机会,她也想尝试。

  和秦景有关的事情,公主都不想放手。

  宜安公主斩钉截铁地反对了所有人,“我要这个孩子!我肯定能平安生下来!”

  宜安公主和所有人大吵了一架,彼此都极为不愉快。平王夫妇万没有想到女儿这样倔强,气得头疼;公主也觉得自己不被人理解,侍女劝她,老神医劝她,爹娘也劝她……

  她曾经失去过做母亲的权力,她不想再失去了。

  老神医说她可能承受不住,那就后天补救啊,她又不是一生孩子就必死。老神医小时候还说过她很大可能夭折,活不到十八岁,她现在不一样蹦蹦跳跳的,还嫁了人吗?

  她要这个孩子的。

  王府彻夜不眠,平王夫妇在思量如何解决女儿这个问题。在小女儿离开后,大女儿决不能出事。他们多想直接悄悄拿掉这个孩子啊,但宜安那种疯起来要命的脾气,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这样做。

  公主睡下后,锦兰悄悄来见平王夫妇,建议说,“让驸马劝劝公主吧,公主只听驸马的话。”

  平王吃惊,“秦景?他怎么可能劝宜安不要孩子?”一个男人,怎么会不注重自己的子嗣?

  平王妃若有所觉:秦景会不想要孩子吗?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啊。

  锦兰斟酌着词语,“驸马对公主,爱之如命……爱之入骨。”公主和秦景之间的事,大约只有她们这些跟着公主的婢子才看得一清二楚。

  秦侍卫跟着公主,不就是为了权力地位吗?还能有别的?

  后来她们都信了,确实有别的。

  锦兰对秦景的这番评价,让平王夫妇眸子都缩了下。

  爱之如命?爱之入骨?

  这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瞎猫碰上死耗子,平王夫妇决定试一试,改日去跟公主说,“若秦景也不要这个孩子,你就必须打掉。”

  公主微有踟蹰,还是点了点头。

  她和平王夫妇想法不同:她觉得他们都不了解秦景,秦景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的。秦景那么了解她!

  公主摸摸尚且平坦的小腹,靠着案头,又开始跟秦景写信,报备自己怀孕的事。同时,庄老神医也修书一封,直言公主的情况,希望秦景能做决定。

  檀娘默默看着公主的欢喜和青涩,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

  她本想告诉公主寿命的事,可看公主这样欢喜,又觉得让她多开心一下也好。等驸马爷站在王府一边,让公主打掉这个孩子。等公主落了胎,她再告诉公主这个不幸的消息吧。

  当然,若陈公子主动前来,帮大家解决这个难题,那便好了。

  和平州很远的军营里,秦景收到了信,前一封是公主的,妊娠二字,映入秦景眼底,让他心有喜悦。但又想起老神医以前的话,心里终究不安。

  等看到老神医的第二封信,秦景的心便沉了下去。

  他再往后看,公主还写了一封信给他。如同他就坐在身边一样,她跟他抱怨着:他们都不要这个孩子,都不许她生,可是她喜欢,她想要孩子。她期待地问他:你和我站在一边,对不对?

  秦景从来都和公主站在一边,可这一次,他犹豫了。

  不要生。

  不要留下那个孩子。

  他一点险都不想她冒。

  算算时间,这个孩子是公主来看他时有的。

  是秦景大意了。

  以前和公主在一起时,在平州时,自老神医说过公主不易有孕后,秦景都一直控制着和公主相好的次数。公主不能喝药,他喝。那时候他喝药如喝水般,都是背着公主。

  也就是在军营的时候,他稍微失控了点,也没有药提前给他备下。

  老神医说没事,公主不易怀孕,他也没当回事。却没想到现在……

  早知道,他该更控制一下自己。

  若公主知道秦景此时所想,一定大惊失色:侍卫大人,您千万别控制了!您的自控能力已经够好了!您已经这么禁,欲了,再控制下去,是要做和尚么?

  秦景现在在想的是,该怎么办?

  公主想要孩子。

  可是……

  秦景心烦地出了营帐,夜寒如霜,夜空无边,与四周丛山连到一处,空寂寥廓。他漫无目的地在军营中走着,心不在焉地和相迎将士们打招呼。

  最后,他站在光秃秃的小山头,和守兵站在一起。两个守将说着闲话,想和秦将军交好,但秦将军面容在暗夜里模糊,看着不太好打交道。

  “从这里去平州,半天也回不来吧?”两人自说自话得尴尬时,秦景开了口,似自言自语。

  两个人笑,“半天?那哪够?就算马不累,快马加鞭日夜交替,那也得三天吧。”

  但马是会累的,人也是会累的,一来回,得十天了。

  秦景盯着黑如盖的天幕,那天的颜色,如他的心情一般:十天啊……他到哪里去找十天的时间?

  战事紧急,他离不开这里。

  就算他想知道公主现在如何,想告诉公主自己的想法……他没有时间。

  秦景黯然,转身,还是不要多想这些了。

  但是秦景却有了一个机会。

  他们攻打下一城时,因为朝廷派的兵马逃跑得很多,城中以知府为首的官觉得大势已去,也不想拼死相抗……有什么好抗的啊,谁做皇帝,不都是姓刘,不都是这片江山吗?

  祖宗没换,江山没改姓,大家其实没什么好激动的。

  大家决定谈判。

  现在是朝廷式微,平王优哉游哉,吃相优雅,也不把人往死里逼。何苦呢?这江山打下来,还是他们的。这些官员,日后还得为他所用,何必吃相那么难看,让人不齿呢?

  左右朝廷快完了,刘既明便洒然落座:谈判是吧?大开城门,开诚布公,大家一起来谈吧!

  秦景看到了机会,他去跟刘既明请假:你们慢慢谈吧,我想回平州一趟。

  若是旁人,刘既明就不理会。国事乃是大事,还不比你家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重要?但是来人是秦景,要事和公主有关,他也早收到平王的信,让他探探秦景的口风……秦景回平州,大概是为了这件事吧。

  同为男人,不能有子嗣,刘既明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所以一直没问秦景。

  现在有机会了,他斟酌半天,慢吞吞道,“就算公主不能生,那也没什么。日后你们想要的话,过继个孩子就得了。刘家天下,公主想过继个孩子,有的是人愿意。”

  秦景平静点头,“大公子说的是。”

  刘既明看着这个青年半天,一样的冷静,平缓的点头,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刘既明挫败地移开了眼:秦景这个人……

  秦景还是离开了,他快马加鞭,多次换马,常日不眠,只为亲眼见到公主。旁人也许说不动公主,他却可以试一试——不要那个孩子,好不好?就我和你,好不好?

  天下了雪,从傍晚开始,稀稀落落的飘落,大地银白。

  公主睡到半夜,是觉得有些冷,醒了过来。窗外雪白映照,屋中数灯明亮,她看到床帐前有个人影,腰背笔直,身子微倾,凝眸看着她。

  他看到了她睁眼,俯身握住她被衾下的手,捂热了,才问她,“睡不着吗?”

  “秦景!”公主吃惊坐起,被按住,青年摇头,示意她不要出来。

  公主满心迷茫,她看看外头,帘子拉着,却有雪光浮照。这样的天,秦景怎么会突然出现?

  公主看到了氆毯上的水渍,再凝视青年沾着水雾的眉目,顿有所觉。

  “上来。”她拉开了被窝。

  秦景已经在屋子里看了她好一会儿,身子已经不那么冷,不怕冻着公主。闻言也不反驳,脱鞋上床,将她抱在怀里,一起半躺着。

  “什么时候走?”公主问。

  “明早。”

  公主仰头看着他眼底的血丝,柔声,“那你睡一会儿吧。”

  秦景摇摇头,他不想睡。

  他好不容易见到她,想多看看她。这么宝贵的时间,怎么能用来睡觉?

  公主心里刺疼,换了个姿势,抱住他的腰。她吸了口气,闻到他身上的尘土味。她不觉得恶心,反而目中湿润。

  公主有好多话想跟他话,但又不想说。就觉得这样抱着他就好……

  她想了想,将他的手拉到自己小腹上,“我怀了你的孩子呢!”

  她声音里带着喜悦,看向他。

  秦景大掌与她的手相贴,放在她小腹上,那里很平坦,一点儿痕迹也看不出来,是真的有了孩子吗?

  他看向公主的眼睛,她眼睛莹亮,等着他的回应。

  秦景沉默片刻后,亲了下她的鬓角,“辛苦你了。”

  他发现怀中公主的身子微微颤抖,在他亲了她一下后,她才放松下来。公主泪光闪烁,拉住他手臂,“我以为你也像他们一样,不要我的孩子。”

  秦景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不会。你想要,那就要吧。”

  公主抽泣道,“为什么?我以为你不写信,直接回来见我,是要我打掉这个孩子。你要是这样……我我……”

  “我和你是站在一边的啊。”秦景轻声。

  原来她都知道,都感觉到了。公主生而敏感,对一切感觉都抱着怀疑心。她想要这个孩子,自己一个人顶着压力,她怕最爱自己的人,也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这是她的第二个孩子。

  却可能是她唯一能生下的,她多不想错过。

  她都想过了,如果秦景也不要,也不能理解她,她就自己带着孩子远远躲开,自己生下——她的孩子,是个不得父亲待见的小可怜儿。

  公主哇的大哭,扑入他怀中,紧紧抱住秦景脖颈,“你吓死我了!呜呜呜……秦景,你真好……”

  秦景拍着她背,哄她不要哭了。

  他一开始是想劝公主打掉孩子,但长途奔波,冷静下来,有了迟疑。等他坐在这里,看了她快一个时辰,他已经改变主意了。

  如果她喜欢,那他也喜欢。

  如果有危险,也没关系,他陪她一起度过。

  “别哭了。”

  公主还在哭。

  “庄先生说你现在不能哭吧?”

  公主的哭声戛然而止,秦景心情微复杂:他的话,开始没一个孩子重要了。

  等确定了这件事,公主才有心情和秦景说别的。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秦景先凭着印象说了一些让她怎样保胎的话,说得公主烦,“我自己知道,你懂的还没我多呢,别浪费时间说那个。”

  秦景一想,也是,有庄先生在,他这个半吊子就不要献丑了。

  秦景多想能陪着她一起过这段时间,可是他不能。他闭上了嘴,静静地看着公主。

  公主伸手扒拉他的眼皮,俯在他身上,“你睡一会儿吧,不然明天怎么赶路?”

  秦景还是不想睡,公主却担心他一直这样,身体会吃不消。

  秦景道,“属下以前做影卫时,也常这样,没关系的。”

  公主生气道,“你现在怎么能和以前一样?以前你有妻子吗?以前有人像我这么关心你吗?你是我夫君,我不希望你出事,就和你对我的心情是一样的。”

  秦景心中有暖意涌起:公主懂得关心他了。

  宜安公主的成长,是一点点的。一开始时,她只顾着自己高兴,全然不理秦景。接着,她会为了秦景改正自己的小毛病,怕秦景讨厌自己。后来,她想争取一下,做个让秦景喜欢的人,温柔贤惠善解人意……

  那些都是假的,公主本身一点都不温柔一点都不善心。

  只有现在这个时候的公主,才找到了自己的真正位置。

  她也希望秦景好。

  最后,秦景还是没有拧过公主。公主一开始要他睡在她腿上,还憧憬道,“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

  秦景拒绝,他不想她起身后大腿酸楚,动都动不了。

  公主生气,“我能躺你腿上,为什么你不能躺我腿上?你不能这么区别对待?”

  “你要属下一晚上都不睡,给你推血吗?”秦景言简意赅,让公主失语。

  公主最后只能无奈地接受了最保守的睡觉方式——大家各睡各的。因为秦景说了,搂着她,怕早上起身时,把她也惊醒了,他希望她能多睡一会。

  公主扁着嘴,看秦景背过身,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她踢他,“你起码让我看到你的脸啊……秦景,我此后的年年月月,可就靠着你这张脸怀想你了。”

  “……”哪有年年月月?她又胡说了。

  秦景不想理她,但公主在后面扯他的腰带,秦景只能转过身,与公主面对面。

  两人枕着同一个枕头,目与目相对。

  外面雪飞,室中温暖,现世静美。

  秦景看着公主,见她倾身过来,亲上他嘴角。

  轻缓而细腻,柔软而温柔,缱绻而眷恋。

  不含欲,望,只是想亲他而已。

  他嘴角上扬,闭上了眼,沉入梦乡。

  翌日公主醒来,早已人去楼空,只有她一人坐在床上。她默了许久,抱紧自己的肩:还是好想秦景嘤嘤婴,虽然努力装大方,可是还是想!

  因为秦景和公主站一边,公主有了助力,兴高采烈地宣布了自己要留下孩子。平王夫妇脸色铁青,不知道把秦景那个墙头草骂了多少遍。庄老神医一声叹,无奈接受现实,他开始为公主保胎。

  檀娘不安:咦,不是要打胎吗?怎么一夜之间,就要生下来了?

  檀娘觉得不能让公主再这么乐观下去了。

  她寻了个时间,告知了公主寿命的事,实话实说。

  听自己寿命不过一年,公主竟没有多少害怕之心,也不知道正常人这时候应有的感觉是什么。大概是她从小就这幅样子,自己一直觉得自己命不长久,时刻做着红颜薄命的打算……

  但她就算再做好准备,也不想是因为陈昭的原因!

  公主一阵无话后,又生了怒气,“又是陈昭!他怎么死都不放过我?”

  她的重生是他引起的,好吧,重生后可以和秦景在一起,公主不怪他。

  他让檀娘封了自己记忆,让自己做了他的妻子一段时间,好吧,这是陈昭的心病,公主那时也刺了他,公主勉强不和他计较。

  后来在自己和秦景成亲后,陈昭送了公主那么大的贺礼……公主心中,几乎都有些感谢他。若不是他的成全,秦景怎么能这么快娶她?她爹的江山怎么会得的这么容易?

  可现在,得知自己被他下了二十年寿命的咒术!

  檀娘为陈昭解释,“陈公子只是怕这一世出现意外,公主会不存在,才用自己的寿命和公主相连,陈公子并不存害公主之心。”

  这个,其实也能理解。

  就是……为什么她总要跟陈昭生死相缠?他不能放过她吗?

  如果不是有秦景,这个有陈昭的人生,公主一点都不稀罕,她从没想重生。

  他又凭什么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把自己强行拉进来呢?

  就算给了自己寿命,自己就要感谢他吗?

  公主心情复杂:她真是和陈昭怎么都扯不清。

  “除了让陈昭续命给我,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檀娘淡声,“生者必死,聚者必散,积者必竭,立者必倒,高者必堕,本就无法避免。”

  她顿了顿,“这样才能了结一切。”

  “我知道了,”公主目光低下,看着自己纤白的手指,“把人派出去,找陈昭,我要他和我清算干净。”

  她本来可以有健康的身体,长远的寿命,根本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死……就因为陈昭的原因,让她硬生生只有二十年的寿命。

  他……从来都不让她开怀。

  她焉能说他是有苦衷?

  公主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爹娘,告诉他们,无非是让他们跟她一起担心,也没什么作用。找陈昭的事,公主自己人手足够,完全可以做到。

  万一自己真不幸……那其实更不必提前告诉他们。反正她这个样子,爹娘心里都有那个不安所在。

  公主只想着秦景。

  如果她找不到陈昭,如果她注定要死,她要先杀了秦景,让秦景陪自己一同死。

  公主又抚上自己的小腹。

  如果她要死,这个孩子陪着自己的爹娘,那也很不错。

  檀娘说了公主寿命无多,公主除了知道这一件事外,感触真的不大。她无病无痛,还和平常一样,怎么就是将死之人呢?

  让她终于感觉到咒术生效,是她渐发觉,自己每次入睡后的时辰,越来越长。

  以前她夜里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现在,却是很容易睡着。睡着后,越来越不容易醒来。

  连锦兰都发现了不对劲,以前每天清晨服侍公主起身,往往是在外面刚请示了一声,就不用再说第二声,公主肯定能听到。但现在,她问了好几次,公主才一脸懵懂地喊她们进来。

  庄老神医诊断不出问题,只能归结于孕者多寐。

  老神医还安慰她,说孩子发育的很好,情况很乐观,让公主不用担心。

  等到公主开始日夜呕吐后,把老神医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是说孩子很好吗,为什么她孕吐得这么厉害?

  老神医好无辜:这是个人的体制问题,不要什么都怪到医者身上好吧。

  公主派去的人四处寻陈昭,但陈昭弃城而去后,行踪成谜。不说公主,连朝廷那边都在找南明王。若不是南明王留下的计策又让朝廷那边小赢了几场,恐朝廷那边都要把陈昭当叛国贼对待了。

  虽然朝廷那边大部分人都觉得肯定是平王这边的女干计,才弄走了南明王。但还是有人觉得,陈昭是背叛了。一位对朝廷忠心耿耿的老将军,因伤了一只眼不能上战场,他坚信南明王那种表面温和内里墨黑的人,一定是判了朝廷。他对陈昭恨之入骨,带着自己的私家兵,追杀陈昭。

  这让陈昭一度苦恼,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惹来这么个一根筋。

  他还没真正叛呢,这位老将军就想置他于死地。等他真正叛了,这位老将军打算把他怎样啊?

  宜安公主找了陈昭一个月,连新年都没有过好。那个人却像失踪了一样,根本寻不到踪迹。也是,陈昭这方面,是很擅长的。当日他带自己离开,根本没让爹这边察觉意外。

  那人做坏事做好事,都轻而易举。

  公主还能等,但她不想等了。

  她昏迷的时间一次比一次久,让她每次闭上眼都心中惊乱。檀娘说二十年寿命,谁又知道这二十年的终点是精确到哪一天?连檀娘自己都说不出。

  公主一边让人找陈昭,一边找人做两具棺椁。

  秦景得陪她一起死!必须的!

  公主不能让秦景赶回来,爹这边的兵马已经快打到了邺京,到了最后一战的关键阶段,公主再闹,大哥也不会让秦景回来陪她。

  公主决定自己去找秦景。

  如果陈昭一直不出现,如果陈昭拒绝续命,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她要和秦景在一起。他去哪里,她就跟他去哪里。

  公主准备妥当,不仅有自己平日出门时收拾的旧物,还带了一坛封好的毒酒。

  她死前,一定要杀了秦景!

  公主找秦景的行为,平王夫妇已经见怪不怪。虽然不赞同她大着肚子还要远行,但公主带走了老神医,老神医也保证公主的胎相很妥当,再加上平王忙着最后阶段的准备工作,平王妃也得帮着稳定民心,大家都顾不上公主,任公主闹了几次,就点头放行。

  公主把檀娘留在了平州,“你跟着我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在平州等着。如果能找到陈昭,我肯定很快赶回来。找不到的话……我死后,你就走吧。”

  公主把卖身契还给了檀娘,“你爹娘和你族人那边,如现在一样的待遇。你并不欠我什么。”

  檀娘有些不知所措:不发脾气、不矫情、不拐弯抹角讽刺人的宜安公主,真让她不习惯。

  檀娘喃声,“这就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宜安公主黑着脸,收回了让锦兰为檀娘准备的银票。

  檀娘将永远不知道宜安公主原本可以更善良一点……

  作为旁观者,拥有上帝视觉的话,可以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秦景他们在赶往邺京,公主从平州离开去邺京,陈昭又从邺京离开去平州。

  公主车马走得慢,陈昭为躲避追杀,走得也不快。

  在公主赶到军营的前三天,陈昭和白鸾歌一行人,入了平州城门。

  他们梳洗一番,陈昭找到了自己安排在平州的人手,得知了前面战事的最新消息。只差不到一百里,平王这边的人,就将兵临邺京城下,朝廷就得彻底投降。

  “最后一战了啊。”陈昭坐在酒楼中,望着楼下人潮,缓缓感叹了一句。

  而他的最后一招,就看对方的运气了。

  他配合徐丹凤的安排,想置秦景于死地。

  但在得到公主怀孕的消息后,陈昭又迟疑了。

  他怕公主受不起。

  他想起他和公主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

  同样的悲剧,他不希望两次都落在公主身上。

  陈昭留了后手,在秦景入敌深处,只要能坚持半个时辰,朝廷的兵马就会转移攻打方向。

  陈昭现在也正在给平王传讯,将最后一战的布置详情告知。但就算现在把一切都告诉平王,他身在平州,信件想传到邺京,需要时间。

  秦景运气好的话,撑过半个时辰,对方兵退,自己这边也有援助,他就活下来了。

  如果他运气不好,没有挨过半个时辰,或者朝廷这边不再信任陈昭,临时改变了战术:那秦景就等死吧。

  陈昭的人来报,“王爷,公主前段时间就已经离开平州,去寻驸马了。”

  陈昭扬了扬眉,忍不住想笑。

  唔,这可不能怪他了。

  他自己到了平州,把命送到她手里,她还不要,去前线寻自己的情郎。

  时间这么耽误下来,说不得她就等不及了。

  陈昭低眼看着杯中清液,倒映着他疲倦的神情。他冷漠地想,公主是去把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和秦景度过吧?

  随她。

  她要死,秦景要死,他们要死在一起,他也不拦他们。

  一起死了也好。

  他早已快到了临界点,心中厌烦到了极点。

  公主死都要和秦景在一起……呵,挺好的。

  白鸾歌一直盯着表哥的脸色,听到公主离去的消息,他明明唇角在笑,眼中却分外冷漠疲惫。他看起来和平时一样,但他的脸却苍白着。

  纵是看起来抛弃了所有,不再在乎,他到底还是在乎的。

  那种看着自己喜爱的人,飞蛾扑火般奔向另一个人,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有千万种法子拆开那对情人,或让他们生不如死,但他懒得那样做。

  他静静看着,目中带霜,就那么看着,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懒得理会。

  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他的心在一点点死去。

  而白鸾歌,又何尝不是呢?

  白鸾歌一时很羡慕公主,一时又羡慕表哥:那种被人日日追逐,时时关注,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此生是体会不到了。

  “走吧。”陈昭放下了杯中酒,起身。

  白鸾歌却坐着不动,她低着头,“表哥,你还帮我救我爹吗?”

  陈昭笑了笑,“不救了。”

  白鸾歌瞬间面色如雪,却咬着唇,没说什么斥责他的话。她心里早有了这种感觉,她早觉得表哥懒得救她爹了,但她还是存着那么个希望……

  现在表哥挑明了,他就是不救了。

  白鸾歌眼中泪水打转,手指掐着手心,鲜血淋淋。她的心比这痛一万倍,每次一呼吸,都让她难受十足。

  她花费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想看表哥的冲动。她低着头,轻声,“那表哥,我不跟你走了。”

  泪水溅在桌上,她视线朦胧,心里又痛苦又痛快,觉得到底是走到这一步了。

  她之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么喜欢表哥,也会有想和表哥决裂的一天。

  “唔,好。”陈昭依然笑了笑,就轻易接受。

  他让属下把剩下的钱财地产人脉之类的,全部留给白鸾歌。他自己的人手,也任由白鸾歌调动。

  “我不要你的东西。”白鸾歌眼泪越掉越多,气他连挽救的假象都不肯为她做。

  他漫声,“你一个姑娘家,有了这些,才能活得自在一些。你本来就是我表妹,这些全给你,也没什么。”

  他言罢,也不管白鸾歌接受不接受,和自己属下转身下楼。

  白鸾歌默默坐了许久,推开窗大声喊,“表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眼便看到那道白衣。公子如玉,人潮在他身边擦过,他慢悠悠地走着,背影翩然若鸿。

  丰采高雅,如是我闻。

  白鸾歌突然跳起,飞快开门下楼,跑出去,“表哥!”

  她站在人流前,大声叫,“表哥!”

  她追出去,她挤入人海……她却再也没找到表哥的身影。

  这时候,白鸾歌才真切切体会到,表哥真的走了,他不要她了。

  她呆呆立在人群里,那么多的人,每个人她都不认识,每一个都好陌生。

  从小到大,表哥总和她在一起。

  从小到大,从一而终……是谁曾经说,“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还是喜欢的……但是,却开始接受不了,忍耐不了。

  等一个也许永远也不回头的人,那是怎样的辛苦?为什么表哥心那么狠呢?

  白鸾歌捂着脸,蹲在地上,放声哭泣。

  表哥表哥表哥……她在心里一叠声喊他,可她却已经再见不到他了。

  不远处的一间铺子屋檐下,陈昭和自己的属下,默然看着哭泣的姑娘。陈昭眸子幽黑,看了半天,才移开目光。

  “王爷,留白姑娘一人,真的妥当吗?”属下不安问。

  陈昭温声,“这里是平州。”

  这还是他的一步棋。

  就看白鸾歌怎么走了。

  陈昭想道:他已经为公主做到了极致,能给她的,全都给她。能挽救的,全都挽救。连秦景,他都留下了一条生机。

  他用整个生命,去寻找她,去爱她。

  望上天给他这个机会。

  “爱之哀喜啊,令我心如死灰。”白衣青年瞳眸空洞,忽而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很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彭彭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620:3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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