飙_欲海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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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早晨,云峰开着车先把女儿送进幼儿园,把老婆送到单位门口,然后独自上高等级公路跑了一段快车,才逐渐放慢车速返回市内。这是他喜好的运动项目之一。在高等通级公路上,把车速提高到一百二十码,甚至更高,那种将要飘起来的感觉总能使他躁动的心平静下来,可以冷静地面对和处理一切事务。

  他不得不如此。当职务达到这个级别后,他才深深体会到,如履薄冰的谨慎其实就是为官的根本。人们常说,人总是要有一点精神的。但在他看来,只有真正的高层才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他这种人则只须把高层的思想转化为群众的行动,不允许有自己的思想——更确切地说,不允许暴露出自己的思想。难就难在这里,要领会高层的思想本就很不容易,要用高层的思想改造干部群众的思想就更难了。改革开放后,情形似乎稍有改观,因为金钱代替了政治,重新把人们的思想统一起来,其实不然,金钱所引发的利益冲突甚至更加尖锐。要处理好方方面面的利益冲突确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他的工作难度在于,他不仅要处理好群众之间的利益冲突,还要处理自己与群众、自己与同级、与上级、甚至上级与群众之间的利益冲突。是的,不能不承认种种冲突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正确地处理好它。他一向是这样看的。其实自古以来,人们所力图解决的归根结底不就是利益矛盾吗?奴隶社会如此,封建社会如此,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也是如此;一个国家如此,一个单位如此,一个家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开着车,一边思考着,很自然地想到了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一些小事,一般来说,他当然懂得如何去摆平它们,可眼下的情形却似乎不如人意。

  首先是老婆的问题。老婆比他小十多岁,他选中她,不仅仅因为她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和平凡的外表——自从前任老婆出事之后,他认定老婆在相貌方面一定不能太出众;这当然是一种损失,但是可以从其它方面得到补偿——更看重她那种坚毅的气质和大家风范。她平凡的外貌和不平凡的内秀使他觉得自己驻入了一个安全的港湾。但是时至今日,他才发现她和他一样有着强烈的权力欲,甚至远远地超过了他。她还未满三十岁,已经升到了副处级,这在过去几乎不可想象的。但她仍不满足,因为在圈子里,另外一个女人年龄和她差不太多,却已经是正处了。她再次向他要钱买官。他一直要她改掉这种说法——前不久还把她大骂了一顿,说她在政治素养方面还不如秋林一个商人——但是,她却把他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他懂得其中的风险。他对时势的发展虽然早就有了一套看法,但是,现实的某些迹象却不时使他对自己的看法产生怀疑。改革开放已经十多年了,前苏联的那一幕非但没有重演,国家的某些现行方针政策反而使人产生一种收缩的感觉。前不久,他去北京参加一个经济方面的会议,中央领导在会议上并没有明确涉及这一方面,但是,从整个气氛中,他却嗅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味道。他熟悉中国政坛运动式的工作方式,隐隐感到不妙。当然,在大多数时候,他对大势的看法仍然未变,正因为这样,他反倒希望老婆的志向有所转移。他曾经旁敲侧击地建议她多留心经济事务,可是,她却似乎只对纯政治感兴趣。因此,他现在面对着两种选择:要么任由她买官做官,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永无止境,要么向她摊牌,彻底把她的思想扭转过来。事实上,他只能选择第三条路——拖。这是一条妙计,但是要对老婆使用,感觉却并不好。

  其次就是在美国读高中的儿子的事。他曾经去美国考察过,深知两个国家在教育方面的差距,希望给儿子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在进高一时就托关系把他送到了美国。殊不知,儿子不用功读书,却学会了花钱。他是按美国人的中等生活标准按年度汇款的,今年刚过完一个学期,儿子就打电话来催他汇款了。他问儿子钱是怎么花掉的,儿子回答得很简单——用呗。他气得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还是再次汇了款。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深深的失望。他对儿子一直抱着很大的希望——在他手中建立潘氏家族企业的雏形,交给儿子发展壮大。儿子在来信中向他倾吐过将来从政的愿望,对此他并不反对。他告诉儿子,可以先从办企业入手,当经济实力壮大到足以影响国家政策时,就可以更有把握地实现自己的理想了。这是一个宏大的计划,也许可以在自己手中实现,也许必须花费两、三代人的努力,因此他迫切需要儿子首先成为真正的人才。他确信,只有人才才能使用人才。他日夜琢磨着一项对儿子的新的教育计划,对它的作用却缺乏信心。为了将来,他强迫自己从多方面收集资料,把计划写得象一本小书一样完善,准备在必要时发到美国去。但愿上帝保佑,它能创造震慑性的效果吧!

  云彪的问题似乎更简单,却让人更伤脑筋。不久前,云彪提出把他手中的那点钱也拿出来,交给秋林投资股市,后来,他又有了新的想法:用渡假村作抵押,向银行贷款。显然,云彪被秋林在股市巨大的成功强烈地吸引着。这一点他理解,因为他也从来没有想象过赚钱可以象秋林如此快法。在决定投资之前,他曾按自己的方法估计每年可以得到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收益。这种预期本身就够大胆的了,可是结果呢?不到一年时间,他投入的资金已经翻了两番,而秋林也由一贫如洗的穷光蛋眨眼间就成了千万巨富。简单太不可思议了。有时他甚至怀疑那些数字都是秋林用魔术制造出来的假象,到结帐的时候又会恢复原样。

  云彪想赚钱本身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使他在女人方面收收心。他一直担心云彪在这方面闹出什么大事。他了解云彪在渡假村里的那些劣迹,也时常规劝他收敛些,尤其别碰那些处女。不错,那是他的领地,但是难保不在阴沟里翻船。可是,云彪的尾巴似乎翘上了天,连他的话也敢不放在心里了。他一直拿不定如何对待这位兄弟,真心希望岁月可以把他磨炼得更出色些……可是,问题是再次把钱交给秋林投资是否稳妥?他可以不考虑市场风险,要弄贷款虽然有难度,但并不是不可以做到,关键是连续投入两笔巨额资金,是否会引起秋林的疑心呢?他将作出何种反应?他一层一层思考下去,被自己的做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清楚,在收入渠道方面即使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他还可以罩住,秋林万一发难,他则死无葬身之地。他记得老婆有一次在和他争吵时说过,你如此看重他,小心那天死在他手里,还蒙在鼓里呢。他暗暗寻思着,老婆的这句话是否会是一个不祥的箴言?他感到不寒而栗。但是他也清楚,他在这方面已经没有了退路。于是侥幸心理照例来安抚他,使他想到了他对秋林曾经作出的结论,认定只要他这方面不撕毁合同,秋林对他就不会构成威胁。秋林是一个聪明人,是绝对不会自毁靠山的。这样想过之后,他安心了许多,但他还是不能不采取更加谨慎的态度。这是一座活火山,可千万别把它惹发了啊。

  剩下的问题,是如何说服云彪放弃快速发财的梦想。这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并非做不到。他想到了那个最古老而又最有效的办法,只是还没下定决心,因为那个简单的方法将使他付出代价。好在这件事的处理也不急在一时,因此,他决定象对付老婆一样,先拖一段时间再说。

  云峰一会儿就进ru了市区。他思考的效率一向很高,很快把三件事在脑袋里过了一遍,决定先解决儿子的问题。这是一件关乎长远的大事,丝毫疏忽不得啊。

  驰过北京路的时候,他无意中张见依涛旅行社的招牌,飞快地闪了过去。他头脑中迅速浮现出依涛俏丽的面孔,右脚很自然地踩向刹车。汽车明显减速了,他清醒过来,缓缓地把右脚轻轻抬起来。一忽儿,他想起依涛在一次聚会上曾对他说过,要是他单位有参观考察业务,请照顾她。当时的场面很噪杂,他没在意,现在却想了起来。不错,他管辖的范围很宽,要照顾她确实容易。于是,他有了一个新的主意:用更多的恩惠牢牢捆住秋林的手脚。他熟悉中国知识分子士为知已者死的德行,坚信这是唯一的对症之药。

  坐到办公桌前,他把刚才的想法再过一遍,在工作日记上记下,然后拨通了秋林的电话。秋林的反应很平淡(这是秋林一惯的作派,他想),但还是代依涛表示了谢意。他们约定周未一起详谈。

  秋林挂断通话后,云峰满意地舒了一口气。他想起了鬼谷子的名言:摩之以其类,焉有不相应者;乃摩之以其欲,焉有不听者。他踌躇满志地搁好手机,用座机拨通秘书办公室,开始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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